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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萤飘忽 梦里千回

  □ 李 林

  人生的流萤列车披一蓑烟雨,吱吱呀呀穿越岁月的飘忽山峦,碾碎几多风霜流年,梦里终于停靠在一个宁静的流萤驿站。

  告别三尺讲台,飘忽紧绷的梦里心弦得到些许的宽慰,思绪常常沿着儿时蹒跚的流萤小道,把跌落山间的飘忽故事拾捡。

  记忆的梦里天幕上,缀满多少挥之不去的流萤画卷:清澈的小河水,涓涓潺潺,飘忽不舍昼夜,梦里向东奔流,流萤激越的飘忽浪花,深情地亲吻着堤岸;苍茫的梦里天幕上,雁行阵阵,滴洒下声声呢喃;月明星稀的夜晚,碧空万里,一片湛蓝,微风轻拂,稻花的馨香,丝丝缕缕,荡漾心田。

  最难忘却的,还是那忽闪忽闪的萤火虫的光芒,常常闪烁寂寥的午夜,伴我进入沉沉的梦乡!

  我的老家在山环水绕的朱家河畔,一湾碧水,两岸葱茏,一条存续千年的茶马古道,静静地向远方蜿蜒,岁月镌刻在红砂石板上的马蹄印、拐子窝,惆怅地仰望苍穹,诉说着世道沧桑,流年苍茫。

  小时候,老家不通公路,没有电灯,火皮子、桐米子、煤油灯忽明忽暗的光,映照着我懵懵懂懂的童年。

  夏日的夜晚,一群少不更事的小伙伴时常在空旷的原野上、小院的梧桐树下、村口的柴垛旁、池塘的草丛里不知疲倦地追逐那些在低空中轻然飘舞的萤火虫。我们追啊,赶啊,小小的萤火虫就是童年黑夜里的光明。时光飞度,流年渐远,岁月的风霜已在贫瘠的额头留下深深浅浅的犁痕,霜染两鬓,华发冉冉,那些儿时的往事像珍珠一样,串接在记忆的门扉,至今仍记忆如昨,璀璨依然。

  小时候,我的乡村淳朴得像一幅山水画,人们的生活清静简单,而今回首,那就是一首优美的田园牧歌,画面壮美,雁鸣低回。乡民们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春种秋收,年复一年,把岁月的年轮拉得老长、老长。

  我家不远处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,堤岸上一排排碗口粗细的垂柳,婀娜多姿,摇曳出一片宁静,一片安详。四周是一片绿油油的稻田,夏天的夜晚,露珠悄悄爬上小草和稻叶的叶尖,晶莹着,闪亮着,细细静听,仿佛还能听到水稻拔节吱吱的脆响。晚风轻拂,蛙鼓阵阵,伴着薄荷草、水芹菜的馨香在清新的空气中弥漫、流淌。这时,正是萤火虫最为忙碌的时候,田野里、池塘边、草丛上,萤火虫飞来飞去,就像一个个小小的灯笼,辉映着恬静的山乡。这些萤火虫,曾给我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乐趣。我们在水塘边,看萤火虫的倒影在水中一闪一闪,就像天上的星星,眨着惺忪的眼眸。我们数天上的星星,也数水塘上面飞舞的流萤,一只,两只,三只……

  在月光明媚、星光灿烂的夜晚,我们事先准备好一个透明的玻璃瓶,蹦蹦跳跳地奔向池塘、奔向田野,我们欢快地疯跑着,任凉风在耳边呼呼飘过,让许多萤火虫流星般从我们面前划过。我们张开小手,轻轻捉来几只萤火虫,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装进瓶子里,看谁捉得多,看谁没有弄伤萤火虫,我们把童年的欢乐和梦想一起装进了瓶子里,闪闪烁烁,忽明忽暗。

  那时,我曾想:要是萤火虫能像秋蝉的体型那么大该多好啊,要真是那样,我就可以用萤火虫的光亮照着我写作业了。

  上学后,老师常常给我们讲“囊萤映雪”的故事,那时的我,总是幻想着:我也要借助萤火虫的亮光,发奋读书,长大后,能穿上好衣服,住上好房子,过上好日子。

  再后来,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便对萤火虫有了新的了解:初春时节,水中生活的萤火虫幼虫就会爬上岸,钻进土。这时由鳃呼吸改为气孔呼吸,腹部两侧会发光,大约要经过50天时间才能变蛹成虫。萤火虫平均只有5天的生命,进食成长都变得次要,在日落后的1小时,是萤火虫最为活跃的时候,它们互相追逐,只为族群繁衍,生命更加精彩,雄虫会在暗夜中闪动亮光,等二十秒后,再次发出讯号,耐心等待雌虫的一次强光回应,当没有反应时,雄虫才会飞往别处。

  这些小小的生灵,生命是那样稚嫩孱弱,对人无所求,每天只是餐风饮露,却顽强地追求光明。萤火点点,每一个小小的生命都发出自身的光芒,为自己,也为别人把漆黑的夜晚照亮。萤火虫的生命极为短暂,而它却为光明而生,为追求光明而死,实堪怜之,叹之,赞之矣!无怪乎,古往今来,多少文人墨客,呕心沥血,不惜吟安一个字,捻断数根须,为之留下赞美的诗行。韦应物有 “时节变衰草,物色近新秋。度月影才敛,绕竹光复流”的传世佳句,杜牧更有“银烛秋光冷画屏,轻罗小扇扑流萤。天阶夜色凉如水,卧看牵牛织女星”的千古绝唱。

  萤火虫,那如流星般短暂的生命,为我的人生留下了太多的启迪。在梦里,我百次千次地回到流萤飞舞的夜晚,回到那片萤光闪烁的池塘。睡梦中,我也幻化为一只小小的流萤,闪烁着微弱的光,振动羽翼,绕着水塘,飘过原野,把深埋心底的眷恋倾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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